你需要直面哪些职业束缚？如同互相传看聚会照片一样自然

新闻中国采编网 中国新闻采编网 谋定研究中国智库网 国研智库 国情研究 商协社团 谋定论道 经信研究 哲商对话  万赢信采编：先说一个故事。两年前，我在哥大的新闻伦理课上提过一个很雷的问题。当时我在纽约跟随采访一次示威游行活动。当天的游行零零散散只去了十来个人。我一路跟随拍照。活动快要结束时，组织者轻描淡写地对我说，你回去以后能把今天的照片给我发过来吗？他潜意识里认为，记者将图片发给采访对象，就如同朋友间互相传看聚会照片一样自然。

一

我把这个场景描述给教授。教授转身将皮球踢给在场的同学：你们是她的话，会怎么办？ 

有的说不给就不给，没什么好说的。有的说你可以把相机借给他，让他自己拿相机拍……终归一点，没有人劝我把照片留给人家的。记者是记者，再特殊的采访对象也只是采访对象，两者间不应该存在模棱两可、供人想象的空间。 

在众人逼视下，我只好战战兢兢地公布自己的答案：我还是把照片都给他了。但那个作业也没做了。权当体验上街游行了一天。这些西方同仁到底还是难以设身处地理解，中国人嘛，哪里能轻易抹得开朋友的面子！ 

当媒体人在形形色色的场合遭遇利益冲突时，归根结底的问题是：怎么处理好记者的职业角色与你作为人扮演其他社会角色形成的冲突。比如，朋友间可以传阅照片，而新闻记者不能与采访对象互换照片。那一刻，你面对的选择题其实只有一道：你是新闻人，还是一个普通朋友？我选择做了朋友，也就规避了新闻人应承担的职业束缚，但同时这样的采访也就无法继续成为新闻内容。 

在记者的职业生涯中，人人都会面临这样的时刻，有的时候是十几张照片，有的时候是一个年薪 30万的独立董事职位。新闻是个“戴着镣铐跳舞”的行业，并不光是指记者常常要面对内容审查者的刁难，更因为作为第四权力，它必须得经受所有权力所有者面临的必然束缚。 

那么，当你扮演新闻人的角色出现在公众面前时，你需要直面哪些职业束缚呢？ 

二 

写作此文前，我通览了西方主流媒体的新闻人职业手册，有的规定详尽具体，有的则只明确原则，留给记者与编辑自己的自由裁量权较大。

原则上，各家媒体的规定几乎一致：对于有可能出现利益冲突的场合，从业人员尤当谨慎小心，以不妨害新闻公正性作为至上原则。 

BBC简明扼要地提出了透明原则（Transparency is the key）。尤其对于财经新闻的采编人员（包括主持人、记者、制作人等）来说，这些人需向人事部门以及主管编辑备案个人所持有的公司股票、信托、期权或其他相关的理财产品，以防在日后可能出现拿着 A公司股票的人去报道 A公司新闻的情况。 

那编辑能否当上市公司独董呢？ BBC并没有一刀切地声明“不”，而是直言，如果采编人员有在其它公司担任董事或任何咨询类的工作，应该向公司报备。（ Financial journalists should also register any other business dealings or interests including directorships, stakeholdings or consultancy work and they should name the provider of any personal pension plans. This would include, for example, being a director, company secretary or significant stakeholder in a company, or any consultancy work.－－BBC财经新闻报道指南http://www.bbc. co.uk/guidelines/editorialguidelines/page/guidance-financial-full ）

备案原则也体现了 BBC在制定指南时的弹性。既保留了采编人员作为普通人投资的权利，也实现了对采编人员的职业约束。 

相对而言，财经通讯社路透社的约束则更为严密。在其《商业行为与道德规范》手册中，对利益冲突有专章著明。解决方式为“自我评估”＋“报公司审批”两部曲。 

在职员能不能当上市公司董事的问题上，手册中明确提到——“在接受可能与 Thomson Reuters 有利益冲突的任何组织的董事会或委员会职位之前，员工必须先获得为其所在企业提供支持的 Thomson Reuters 律师的书面批准。除非得到 Thomson Reuters 董事会企业治理委员会的批准，否则任何员工均不得担任另一家上市公司的董事”（ http://media. corporate-ir.net/Media_files/IROL/76/76540/conduct/COBC_ChineseSimp. pdf）。 

在职员自我评估的同时，有可能涉及利益冲突的行为必须提请公司有关部门批准，这是路透手册处处强调提醒的要点。但有一点要厘清的是，该手册并非严格意义上针对新闻采编人员的指南，而是面向全体汤森路透员工的职业伦理手册。其规定，更多的是站在路透社自身作为上市公司的角度来约束员工，以维护路透社本身的利益。 

在所有外媒的伦理手册中，几乎要数《纽约时报》在利益冲突上着墨最多，也最详尽细致。与较为粗线条的英国媒体不同，老牌报纸在这方面显得不厌其烦。

还是回到能不能当独董的问题上来，《纽约时报》提出——“《纽约时报》的雇员不能参与财务咨询活动（撰写文章除外）。他们不能为他人理财，提供投资建议，运营或者帮助运营投资性质的公司。他们不能参与任何涉及提供投资建议的活动。但是，为家庭成员提供一般性的理财规划、为亲朋好友提供家产管理建议，或由法院指定担任某财产监护人，则是被允许的”。

你是记者，如果你老婆的职业跟你产生利益冲突又怎么办呢？《纽约时报》的规定细致到了有趣的地步，权且摘录如下： 

当下，大多数家庭都需要在两份职业中寻求平衡。您配偶、亲属的工作有可能在政治生活、职业选择以及理财活动等方面与您作为记者的工作产生潜在的利益冲突。比如：您的亲属正值竞选，而您恰好报道选情；您的亲人在华尔街担任高职，而您恰好报道经济。这些情况都有可能产生利益冲突。 

为了避免这些冲突，雇员应该避免写作涉及直系亲属的故事题材，雇员也不该招聘或者领导自己的直系亲属——有些情况下可有例外，比如在一些驻外的记者站中，记者夫妇可能同属一个报道团队。一个食品记者可以写写自己当棒球明星的弟弟——前提是这与新闻价值本身相关。

如果你拥有某个公司的股票，恰好又被编辑派去写该公司的故事或该公司所在行业的故事，那么你必须在工作前与编辑进行沟通。同样地，如果编辑遇到了类似情况，也应向自己的上司汇报。在很多情况下，这种行为是可以被允许的。但是记者和编辑在撰写或编辑相关报道时，必须在文章发表的两周以后才能买卖相关公司或行业的股票。 

你不得不为编写者的细致与体贴鼓掌！好的规章，都应该在规则与人情中到美妙的平衡。这些条文在日常执业中我曾见过很多活生生的例子。比如某记者曾经获颁某新闻奖，而该新闻奖由某企业家赞助，那么这个记者在日后遇到与这个企业家相关的题材时将会主动避嫌，而不是主动凑上前去套近乎：“嘿哥们，我就是那个曾经拿过你的新闻奖的记者呀，给个机会让我做一做吧。” 

上述规定中的人情味，一旦涉及金钱交易时，立马变得严肃起来。对于财经、媒体、科技这三个经常要与影响股价的敏感消息打交道的部门，《纽约时报》做出了额外规定： 

“该三个部门的雇员，不得以参与任何市场投机行为（Members of these three departments may not play the market）。即，他们不能在3月内买卖同一只股票，他们不能买卖期权、期货或做空。因为这些行为都有机会形成一种可能，即雇员利用未向公众公开的信息进行市场投机活动。” 

其中，还特别罗列了受到严格约束的采编群体包括哪些人： 

“由于工作的敏感性，一些财经记者不能持有除纽约时报以外的任何股票。他们是：market place的记者、报道市场的专栏作者、撰写每日股票市场专栏的作者、报道并购的记者、每日市场新闻的编辑、周日投资版编辑、周日版经济新闻编辑、经济与财经版的编辑以及他们的副手。 

同时，头版编辑（因为他们可以决定经济新闻的版面位置）、社论版编辑、社论版副编辑、来论板编辑，以及相关专栏的作者也在受限范围之类。” 

三 

无论是 BBC的“主动备案”，路透的“寻求公司批准”，还是纽约时报的“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可以总结出外媒在处理媒体人利益冲突过程中的几大原则： 

预防为主，对于潜在利益冲突 “宁可视其有，不可视其无”。 

越接近市场信息的采编人员，受到的束缚越强。 

职务越高，承担的责任越大，回避嫌疑的范围也越广。 

同时兼顾采编人员合情合理范围内的理财选择自由。 

规避经济利益对报道带来冲突，在一个礼品馈赠都不能超过25美元的媒体大环境下，已经是西方记者毋庸置疑的共识。 

在美国，你或许很难找到为上市公司当顾问的在职媒体人，但是却能在政治竞选团队中看到不少媒体人的影子。这种暧昧不清的关系，也一直饱受他们自己媒体人的诟病。 

根据《美国新闻评论》的报道，NBC华盛顿分社社长、《新闻会客厅》的 Tim Russert在成为记者前曾为一位前参议员担任幕僚长；Diane Sawyer在成为 CBS和 ABC王牌主播前曾是尼克松的左膀右臂；总统顾问专业户 David Gergen曾服务过尼克松、福特、里根和克林顿，1980年代时还是《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的主编（就是那个以做大学排名闻名的杂志）（http://www.ajr.org/article_printable.asp?id=3805）。 

如果说上述三位在政界的抛头露面与记者身份尚未完全冲突的话，那么 James Carville 与 Paul Begala二位则多少有点类似于美国政治版的“地产编辑做地产公司独董”了。二位在 CNN共同主持着一档名为《交锋》的政治辩论节目。与此同时，作为资深民主党人，在 2004选举年，克里与小布什大战时，二位还同时担任了克里的政治顾问。 

只能说，再完美的制度，都有给各自国情放水的一面！ (作者系纽约时报上海站新闻助理 )

你需要直面哪些职业束缚？如同互相传看聚会照片一样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