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交城县北关街安居工程建设乱象调查

法制与新闻 记者_王占平 郭志萍  新闻中国采编网 中国新闻采编网 谋定研究中国智库网 经信研究 国研智库 国情讲坛 万赢信采编：  初春时节，吕梁山区乍暖还寒。当记者颇费周折终于找到王建军家的时候，开门迎接的是一位蓬头垢面的女人，她是王建军的妻子张晓燕。她流着泪向记者诉说了丈夫因多次向交城县北关街居委会讨要安居工程拖欠三年之久的钢材款无果后，选择在时任党支部书记武根有家门前服毒自杀，以死抗争，险些丧命的悲惨遭遇。

山西省交城县北关街的这项安居工程是一项怎样的工程？王建军的悲剧背后有何隐情？记者决定深入交城县天宁镇北关街一探究竟。

政府工程钱难要

张晓燕和丈夫王建军都是交城县电石厂的下岗职工，为了生计，下岗后夫妻俩做起了钢材销售生意

2007年，交城县天宁镇北关街居委会为解决无住房居民和旧城改造拆迁户的住房问题，启动安居工程。2010年9月7日，王建军和北关街居委会签订了二期安居工程供应钢材协议，但是北关街居委会未履行协议一直拖欠货款。后来，北关街居委会终于承诺二期工程全部封顶后，就把全部钢材款付清。王建军为了二期安居工程顺利完工封顶，拿到钢材款，想尽办法筹措资金，一直供货直到工程完工封顶。

然而，北关街居委会并未兑现承诺，未能付款。王建军多次催款，北关街居委会仍以各种理由推脱，分文未付。后来，北关街居委会又以欠款2%的月息将所欠钢材款转为贷款，在居委会挂账，致使王建军原本兴旺的钢材生意，因资金周转困难负债累累，每况愈下。

2014年10月18日，王建军面对钢材供货商追债和妻子因肾病住院急需医疗费的困境，走投无路，再次向北关街居委会讨要钢材款无果后，便在时任居委会党支部书记武根有家门前喝了剧毒农药，决定一死了之。经过抢救，昏迷七天的王建军虽捡回一条命，但服毒留下的后遗症使他精神紊乱、意识不清，生活难以自理。

为支付丈夫急需的高额治疗费用，万般无奈之下，2014年10月24日，张晓燕给交城县委、县政府写了求助书，请求政府帮忙解决北关街居委会拖欠她家1900万余元钢材欠款问题。交城县县长薛凤奎当即做出责成两位副县长和王建军所在天宁镇政府尽快研究、妥善处理的批示。但天宁镇书记张五宁、镇长王建军却说需等居委会换届选举结束后解决。盼星星，盼月亮，2014年12月底，张晓燕终于等到换届选举结束。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没想到新当选的街长陈改明因涉嫌贿选被举报接受调查，无法履职。天宁镇政府领导又以一直没有选举结果为由继续拖延，至今无果。

划拨土地做交易

交城县天宁镇北关街虽是典型的城中村，但居民是农转非转小城镇户口，实际享受的仍然是农户待遇。北关街居委会实则和村委的模式一样，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城市居民委员会。

按照交城县发展和改革局当时的立项要求，安居工程是为解决北关街居民中低收入者的住房问题，因此出售对象必须是本街居民，售房价必须报发改局审批并公示。

然而，居民们却发现在自己安居工程土地上新建的13层单元楼共约400多套房子并没有安置本街居民，临街的门面房也不知去向。

当记者问北关街支委、一期安居工程项目负责人候正炜时，他的回答是，一期安居工程土地是划拨的，规划可建10栋6层小楼和一栋13层的高楼。但是，当时北关街居委会却置交城县发改局立项规定和所划拨土地要求与不顾，私自与开发商签订协议，由开发商投资，把门面房给居委会留下，剩余房子全归开发商。

北关街居委会就是据此协议，将县政府批的经济适用房建设用地拱手送给了开发商。这样，在经济适用房用地上盖的13层高楼也成了开发商的资产，后又以村委组织团购的方式卖给了磁窑村的村民，而造成北关街居民所需安居房数量严重不足，缺口很大，引起居民极大不满。之后北关街居委会又以1400多万元的价格将门面房也卖给了别人，但此款去向说法不一。

没钱居民难安居

交城县天宁镇北关街现有人口3200余人，1116户。其中旧城改造、拆迁需要安置住房的有550户，一期安居工程已解决420户居民的住房问题。2009年10月10日，北关街居委会向交城县政府再次递交了北关街居委安居二期工程实施方案。

于是，交城县人民政府于2010年6月11日将两块面积共为26666平方米的国有建设用地使用权划拨给北关街居委会，作为新建北关街二期安居工程项目用地，用途仍为经济适用住房用地。

2011年8月，北关街居委会开始向居民收取二期安居房款，6层单元楼延续一期安居房均价每平米700元的价格，但又将一期安居工程每户居民必须有5个本街户口买一套房的规定变成了必须有6个本街户口。户口不够的要么以每平米1600元的价格出高价购买；要么向别的居民花钱买户口，价格从1万元到1.8万元不等。只有居民集够规定的户口，才能享受到均价每平米700元的待遇。而另两栋每套150平米的高层安居房，却只要一个本街户口就可以购买，价格是每平米1800元。

居民李女士气愤地告诉记者：“我们家就3口人，又没有什么经济来源，没有那么多钱，根本买不起安居房。”

在北关街，买不起安居房的并非李女士一家，一期安居房院内，七旬老军人韩大爷含泪告诉记者，他年龄大了，没有经济来源，也没有钱，买不起房，现在和老伴只能暂时借助在小姨子家。

然而，居委会的侯支委面对记者的提问却说：“他们买不起房子可以把户口卖了嘛，一个户口还卖一万多呢！”侯支委的说法，令记者十分震惊。

北关街居委会又是凭什么规定必须是5个和6个户口才能买一套安居房呢？天宁镇王镇长说：“这是北关街居委会定的，镇里不清楚。”对此，侯支委的解释是，北关街居委会规定居民人均住房20平方米，一期安居房是100平米，因此一户买一套安居房必须有5个本街户口。二期安居房低层面积是117平方米，因此必须有6个本街户口。至于二期高层150平方米的安居房为什么只要1个本街户口就可以购买？居民范女士说：“那房子就是卖给有钱人和外村人的。”由此，北关街居民户口价格也水涨船高，从最初的1万元一个涨到了现在的近2万元。

天宁镇王镇长告诉记者：“经济适用房严格意义上只有城市市民享受，北关街居民是小城镇户口都不能享受。”

既然不是真正的经济适用房，交城县人民政府为什么给北关街划拨的用地执行了经济适用房的政策？而北关街居委会在安居工程建设中却不执行上报时的经济适用房标准，安居房盖成了超标准的100平方米、117平方米、150平方米的大房子。至于50平方米的廉租房根本就没有建。那些真正住房困难、经济条件差的居民根本买不起这样的安居房，他们对此怨声载道。

巨额外债蹊跷多

北关街居委会类似于将王建军的钢材款转为高利贷，无力偿还而恶意拖欠的不止一例。居民向记者反映，居委会已外欠1亿多元的外债。记者几经辗转见到了北关街居委会的老会计，他提供的情况表明，居委会账上体现的高利贷金额是2456.0873万元，涉及5个人，月息为本金的2%、2.5%、3%不等，因为居委会还不了本金，有的只能是利滚利逐月累加。

“最近，因还不了高利贷，有人把居委会告到法院了，正打官司呢！”老会计说，“北关街居委会应付款为1.3亿多元，涉及25个单位及个人。没上账的还多呢！上账的我清楚，不上账的我也不清楚。”

记者在采访中发现，居民王忠新是一期安居工程塑钢窗户、纱窗安装的施工人员，他共做了50万元的工程，居委会还欠他20万元；韩国强在一期安居工程中安装窗户、纱窗，居委会一直拖欠30多万元；武柱福与侯俊鹏是一期安居工程的暖沟施工队，他们带领十几名工人，包工包料做了75万元的工程，在居委会一分钱没支付的情况下，自己垫付5万元给工人发了部分工资；高建国在两期安居工程中，居委会欠他40多万元，多次讨要都以没钱而告终。他无奈地说：“我多次找过政府部门的领导，可都说没有钱。他们说喝了毒药的才解决，不喝毒药的不给解决，我也准备喝毒药呢！要不没人管！”而王建军喝了农药，几乎丧命，至今也未解决。

像这样的欠款还有很多，但都不在居委会账上登记。实际欠款都不上账，上账的未必是居委会真正的欠款。居民反映，高额利息贷的款，实则是居委会干部在外做投资。

对此，侯支委告诉记者：“有的欠款上了账，有的没有。去年审计的时候停的，审计完我们就上账呢！一期工程现在应该还欠外债1400多万元，我们也承认欠人钱，而且还不是小数字。”

记者采访中多次联系现任居委会党支部书记、二期安居工程负责人韩建生，希望核对相关事实，但他要么不接电话，要么以在外地做工程不便而拒绝接受采访。

天宁镇王建军镇长介绍说：“北关街居委会实则是村一级自治组织，乡镇只是起支持和指导作用，有些事情也不宜插手，乡镇没有审批职能，有什么事情居委会可以开居民代表大会，作为居委会的最高决策单位，其他人都无权干涉。镇里不清楚居委会借高利贷的事，调查组正在核查这个事情，有的说是七八千万，有的说上亿，这个具体数目没有掌握。”

乱象丛生谁担责

从土地使用、资金运作到房屋分配无一有序进行，北关街安居工程中存在的混乱状况，令人咋舌。

而权力失控、监管缺位，更令北关街居委会为所欲为。作为上一级主管部门的镇政府，对情况一概不知，就连规定多年的村财镇管制度，在天宁镇也从未真正执行过。

相关政府职能部门在审批、立项之后便万事大吉，发现问题后不是积极解决，而是互相推诿。对于北关街居委会少批多占、私自交易土地，不能如期完工、按时交房，不按规划施工、档案资料缺失甚至造假，工程竣工后在未验收的情况下就给居民发放房屋钥匙等诸多问题，政府部门都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极不负责的态度，无疑助长了北关居委会的非法行为，使原本惠民的安居工程变得乱象丛生，问题多多，矛盾重重，居民苦不堪言。

记者在采访中深切感觉到，山西省交城县北关街居委会安居工程实施过程中，看不到一点受法律约束的影子，工程建设从土地划拨到私自协议，从资金运作到房屋分配，无一依法进行。本是惠民工程，却成了民怨工程，严重损害了党和政府的形象。

当前，全党和全国人民都在认真学习贯彻党的十八届四中全会和习近平总书记有关依法治国系列重要讲话精神。在这种时候，我们审视分析交城县这项安居工程建设过程中产生的种种无视法律、不依法办事，监管缺位，无人担责等乱象，无论是基层组织、还是政府职能部门都应引以为戒，都应加深对依法治国重要意义的认识，增强法制观念，提高依法办事、依法行政的自觉性。

记者曾多次提出采访交城县委、县政府等相关领导，但都被以县委调查组正在调查，不便接受采访为由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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