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牌照也在待价而沽 问诊“实德系病灶”

新闻中国采编网 中国新闻采编网 谋定研究中国智库网  国研智库 国情讲坛 商协社团 谋定论道 经信研究 哲商对话  万赢信采编：直到动笔前，我们依然觉得现在还不是写总结的最好时机。实德集团的未来依然未卜，正面临着近 10家银行和一些民间借贷者的诉讼，手中的金融牌照也在待价而沽。

我们用 4个版的篇幅，一组四篇稿件去描画实德系面临的资金问题，专题名称是《实德系病灶》，主文为《起底实德资金链》，两个个案调查分别是《“携手”慈善基金会 徐明隐秘地产财技》、《大连实德折戟哈尔滨地王始末》，还有一个独家访谈《霍瑞斯的大连那些事》。

如同我们见过其他民营企业一样，实德也存在大量资金“短贷长投”的情况，在企业正常运转的时候资金链就绷得很紧，或多或少存在着几乎所有民营企业都有的贷款瑕疵、关联担保、地下借贷，以及曲线绕过相关政策等等问题。

这些问题在实德掌舵人徐明正常工作时并不会露馅。但掌舵人一旦失踪，这些定时炸弹就会随时引爆，将紧绷的资金链炸得裂痕斑斑。

事实上，这家涉足七大产业的知名公司在资金上的真正病灶，就系于徐明个人身上。无论是潜在的接盘者，还是贷款存在风险敞口的银行，甚至实德目前的托管团队，都在密切关注着徐明的最新状态。

作为报道者，我们也一直在探究徐明失踪的确切原因，以便判断选题风险。具体到实际操作中，希望尽量把徐明失踪作为一个观察解剖实德系资金问题的切入口，在把握其失踪背景的基础上，把报道视野集中在纯公司和商业的角度，通过一组稿件最终回答一个问题，实德究竟有没有资金链断裂的可能。

幸运的是，我们获得了关于实德资金的一些材料，通过这部分材料设法还原了实德整个资金链状况，描绘其资金在地产、金融、实业等各领域的腾挪，并通过两个个案的调查，反映出实德在扩张时的一些常用套路和极端做法。

稿件刊发之后，文章中被点名的有风险敞口的银行、不为外界所知的民间借贷者以及实德的生意伙伴纷纷受到了来自政府主管部门的问讯，并通过各种渠道来跟报社沟通，一时间说客盈门。

披露一家企业的借贷情况并不涉及商业机密。只是在徐明失踪的背景之下，如此详尽的披露一定程度上加速了实德必须面对资金周转难题的速度，尤其是银行收贷的应变，是鲜有企业可以承受的。

稿件本身推动了事件的发展，不是我们的本意，也略让我们有些纠结。

广州年会的那顿自助餐3月中旬的广州年会是 21世纪恢复年会传统之后的第二次全体采编聚会，地点选在广州城郊一处度假酒店。

彼时，王立军夜闯美国驻成都总领事馆不久，重庆事件正处于最微妙的时期，同事们三五成群在酒吧坐下，第一个话题就是重庆，“硬着陆”、“软

着陆“争论不断。同时，关于大连企业家疑似失踪的消息刚刚散布开来，模糊的信息显示，几位大连最有知名度的企业家无一例外”中枪“。

大连选题涉及前方记者调配和后方风险把控，而平时编辑部和记者都分散在不同城市。要不趁着年会的午餐时间前后方一起讨论下大连选题？特稿部先提议发起一顿自助餐的讨论，报系副总裁刘洲伟、主编刘晖、副主编王云帆、西南记者站负责人徐恺等各端来一个盘子，在自助餐厅外边吃边讨论。

所有人都对选题价值没有异议，认为只要选题报道方向集中在大连商界，呈现为公司报道，则报道风险是可控的，应该立刻开辟大连战线。

随后，特稿部继续在当晚继续讨论分工，决定先由刚刚加盟的记者龙婧前往大连。第一步的任务是确认企业家失踪的消息，第二步是失踪原因及企业自身的问题。即便第一步任务无法马上确认，也要做好长时间驻扎的心理准备。

年会最后一天的编委会上，也将相关议题进行了风险把控上的分工，确定由副主编王云帆牵头负责专题小组，主要由特稿部记者参与。年会一结束，龙婧就前往大连。

大连：危险的单兵突破龙婧到大连基本是两眼一抹黑。唯一认识的人就是一月前刚刚从南都辞职回大连的刘伟。他提供了一个线索，他跟老板一起参加当地企业家饭局时，很多商人都在说，徐明被抓了。但龙婧无法从官方渠道证实。实德的新闻发言人信誓旦旦告诉她，徐明在北京。她找人搞了一些企业家的电话，试图从商人这边突破。这个时候，徐明和薄熙来都已经变成一个敏感词，大连的商人们几乎是闭嘴不谈，心软的，请她吃顿饭；心硬的，电话都不接。龙婧有种鼻子都快被墙撞破了的感觉。每个记者都对这种焦虑有深刻的体会——你似乎无事可做，可以任意蹉跎光阴，实际上，你的内心却急得要命。在连续两天梦见采访对象排队接受采访后，她决定改变策略，用大连足球的名号去接近一些人士。大连足球本身就很有名，徐明的知名度是靠足球打开的；而且这些年来，大连足球一直跟政治纠缠在一起，去采足球，就不可避免谈到实德，谈到徐明，谈到政治，谈到当年的官员，甚至还有那位市长。

她又在网络上进行了搜索，发现大连还曾经存在过一个“足球内阁”，这些官员，有市长、有政协主席、有副市委书记等等，基本囊括了当年大连的所有高官。

心里顿时有了底。

这时候，从业初期当过一段时间体育记者的经历起了作用，让她顺利找到了这些人的联系方式。

她开始频繁见球员，和当年在大连叱诧风云的那些足坛名宿以及已经退休的官员们。

基本上，每见一个人，她都能得到一些关于徐明和其他人的故事以及更多的联系方式。甚至有一位退休干部，给了基本上当年足球内阁所有老干部们的联系方式——除了手机，还有家里电话。

龙婧向他道谢时，他笑得很慈祥：“我以前管过新闻，知道你们不容易。”

尽管没有实德方面的正式回应，但龙婧觉得自己已经有 80%的把握，徐明是真的出事了。

她当时预计，见到一个跟实德关系很近的官员后，基本就可以确定徐明的命运了。这个官员，把时间定在了过 3天后。

在采访的同时，工商信息也逐步汇集起来。在大连市工商局网站上输入“大连实德”，一共出现 22个关联公司，除了“大连实德集团有限公司”这个母体之外，还覆盖了化工建材、信息技术、酒店、投资等产业。

先从这些企业里挑选了实德集团、实德塑钢厂（徐明起家的企业）、实德投资（理论上应该是实德对外投资的平台）、实德足球俱乐部这四家企业进行查询。

到手的资料厚厚一叠，基本能勾勒出实德集团发展的重要节点和步骤，还找到了一些有趣的细节。比如工商资料里有一份时任大连市长的市长令，要求全市的市政工程统一使用塑钢门窗。而这个时点正是实德刚刚从塑钢产业起步的时候。

从事后看，这时候对实德整个公司的了解还是比较肤浅的，仅仅止步于框架梳理，大量重要的公司并未浮现（一些实德系地产公司没有以实德命名），对实德的资金状况也一无所知。

而且大连市工商局不允许律师查询企业内档，一些重要信息缺失。

此时已经临近清明假期，龙婧先背着一摞工商资料，回到上海休息，准备 3天后继续采访。

才过了 1天，《财经国家周刊》发了徐明失踪的消息。巧合的是，刊发消息前一晚（3月 30日）大连实德足球队 0 ∶ 5惨败江苏舜天，徐明仍没有出现在球场。于是，两家体育媒体以惨败为由头，同一天刊出对大连实德俱乐部的长篇报道。

随后几天是清明假日，实德集团和徐明始终没有出面澄清。反而，大连实德的内部文件在新浪微博上贴出，文件明确显示实德集团已经与徐明失去联系，并已上报大连市政府。

于是，我们临时决定清明节后第一期（4月 5日）就用整版做实德专题，一组三篇稿子，分别是一篇消息稿《大连实德集团董事长徐明失踪调查》，一篇《实德关键词：塑钢、足球、私有化》，第三篇则聚焦于实德的化工领域。

第一篇消息稿件有两个突出点，其一是独家披露了徐明仍在境内并曾于 2月到达香港的信息，与一些传言相互印证；其二将徐明失踪的事由与哈尔滨地王联系在一起，并首次点名了实德的海外平台香港高登。

在第二篇稿件中，把实德集团的发展史归纳为三个关键词，分别是塑钢、足球和私有化。

第二个关键词单独提炼出足球，考虑到这既是徐明成名于全国的要素，也帮助其打开了政商关系的一扇大门。

再回大连，采访的困难更大了。龙婧本已约上的采访对象全部推掉了采访。

此时，另有《财经》杂志、《新京报》、《第一财经日报》等媒体记者到达大连，紧盯着实德的一举一动。

在一番困难求索之后，一个知情人士出现了，他向我们提供了一些重要材料，包含有实德系金融资产的所有质押情况、部分公司的信贷情况等。

这些材料反映出实德资金链状况紧张，部分银行贷款逾期，甚至已经大量涉入地下借贷。

出于保护线人的考虑，无法详细描述整个接触过程。对方只提了一个要求，希望我们推后一段时间后再发稿。于是获得材料的三家媒体记者做了一个君子约定，两周之后同时刊出这些材料。

同时为避免节外生枝，拿到材料后，三家媒体同时撤离了大连。

《实德系病灶》的诞生既然还有两周的时间，这些材料只能是我们进一步调查的线索。

由出版人沈颢牵头，主编刘晖、副主编郑小伶、王云帆及部分第一版块和特稿部成员共同开了一个电话会议。会议上明确要成立一个“实德小组”，由特稿部总监陈小莹担任组长，人员以特稿部记者为主，包括龙婧（大连）、衣鹏（重庆）、陈承（上海）、宋江云（哈尔滨），并加入一名金融版记者郑智以及一名驻港记者秦伟。

这些地点的选择和人员的配备大致有如下考虑，大连自不必说，实德在重庆有不少地产项目和市政工程项目，其在上海曾发起一家咨询公司与前大连市长家属有关，哈尔滨是其较早进入地产市场的城市且实德拿下了当地的地王，香港是实德资本运作的主要平台。金融记者则有助于我们在材料的基础上，更多获得银行和信托等债权人的信息。

会议还确定了专题报道的容量大致是 3－4个版，以封面报道的形式呈现。且两周之间也不能让新闻流断裂，需要一些相对短小的进展作为日常报道部分，包括债权人动向和接盘者动向等，体现日报的优势。

大家经过商量，这两条线都建立起各自的报题制度，专题由陈小莹负责，日常报道由第一版块总监左志坚负责。

就在会议前后，《经济观察报》刊发的“实德海外资产路线”，以及《新世纪周刊》对于实德债权的梳理，都对我们构成了很大的挑战和启发，也促使我们在专题中必须有超越前者的表现。

随后的分工中，负责重庆项目的衣鹏有较大的突破，发现了实德系材料中提及的重庆安康医院项目与当地的光华医院项目捆绑，以及实德系和一个公募基金会发生了千丝万缕的联系——项目公司曾属于“中国光华科技基金会”名下（后股权转入光华投资公司），且徐明的副总马某担任了这家基金会投资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徐明本人位列基金会副理事长。

安康医院是公安系统治疗精神病人的医院，理应由政府财政出资。但在实际操作中，土地资金和建设费用由实德系支付或垫付，土地款经过了基金会的账目（据基金会内部人士证实），由基金会投资公司名义持有。期间徐明与重庆公安当时的一把手王立军，以及这个慈善基金会之间，到底达成了怎样的协议？

在替政府“埋单”的同时，衣鹏发现实德系在当地以“和生裕”和“盛和”两个名字低价拿下了“未来富人区”的四幅土地，部分准备建设低容积率的别墅。

通过一些朋友的帮助，我们还掌握了其中一些项目公司的权威信贷数据，证实农行对深圳龙珠医院的一笔 4亿元贷款已经被列为“未结清的不良贷款”。

陈承在上海也有不小的收获，那家与前大连市长夫人、赵本山、实德都有交集的咨询公司法定代表人程家昌愿意与我们见面，接受一个专访。

这个进展源于陈承在此前就发表了一篇文章，把我们所能搜集到的一切关于这家名为“霍瑞斯”的咨询公司及程家昌本人的信息和盘托出。程家昌愿意见见我们，谈他和实德徐明、时任大连市长夫人之间的交集。这个对话看似技术含量一般，但事实上隐晦指向了徐明失踪的真正原因，阅读期待决不亚于其他的调查稿件。

此时，宋江云也在哈尔滨有了一些收获，获得了实德系在哈尔滨的项目公司与信托公司之间的股权质押合同，证实了实德系资金的紧张，甚至发现实德系在未能完全获得土地证之时就急忙将项目股权质押出去。

陈小莹写了一个大致的专题分工，主稿为资金链，由陈小莹统稿，三个配稿就以上述重庆和哈尔滨的个案和一篇独家专访构成，执行记者分别是衣鹏、宋江云和陈承。

郑智曾为实德的选题在大连呆了一周，听当地金融人士聊过哪些银行存在风险敞口的信息。后来与龙婧获得的材料进行比照，基本能对应。在此基础上，他又找到一些债权人一一核实材料的真实性。最后，我们发现，实德系在入股金融机构上亦有一些违规之处，比如变相绕过民资企业持股金融机构的比例上限、关联质押等等。

我们在沟通上也屡屡感叹，借助材料第一次如此清晰地了解一个庞大集团的资金状况。实德的某些操作确实违规但在企业日常运作中十分常见，我们也相互提醒，这不能简单地归罪于企业原罪，更深层次的依然是体制原因。

驻港记者秦伟也尽力找到一些实德系在香港注册公司的登记材料，帮助我们顺着线索找到了实德在离岸群岛注册的母体。可惜的是，香港的投行圈对于实德在香港的几个操盘手都不甚了解，唯一知道的人仅仅向我们表示，这间公司不大，就再无新的线索。

此时，龙婧开始在材料的基础上努力搭建实德系的整体公司架构，经过讨论，我们又追加查询了多家实德系在北京等地的地产公司和入股金融企业的工商资料情况，总共查询的公司总数达到 20家左右。

经过三次修改，一幅实德系架构图终于画好。实德系 40余家关联公司的彼此持股关系第一次清晰展现。陈小莹花了两天时间研读所有核心材料、工商资料、财务信息、记者最新采访进展之后，主文的框架也基本清晰。

至此，整个专题的框架已经初具规模。在操作专题的同时，龙婧还接连写作了《实德接盘者隐现》等日常动态稿件，金融组的同事也就信托的一些动向写作了跟踪稿件，一时间实德为关键词的报道都取得了超高的关注度。

此时，出乎我们意料的是，《新京报》抢先约定的日期两天刊发了共同获得的重要材料。于是我们也随之调整了策略，决定提前至 4月 20日出街这组报道。

当天的主文写作时间很长，一直从早上 8点写到晚上 10点左右上版，字数也罕见地超过了一万字。这篇超长稿件发在二版，连续转了四次版，后来被主编刘晖戏谑为“蛙跳式转版”。

在最终签版前，陈小莹突然发现花费 3小时制作的“实德系关联公司全谱”在流程中被遗漏，于是匆忙间找到值班美编重新绘制，并同时撤下另两个制作好的图表，腾出版面。再加之重庆的配稿姗姗来迟，在保证第二天发行的时间和专题完整性之间，编辑部也做了艰难抉择，最后在刘晖的坚持下，依然等齐了所有稿件，以一个完整专题的形式呈现。

专题的封面名为“实德系病灶”，这个题目起自刘晖。从出版之后的传播效果看，这个封面和四篇文章的标题都各自有很好的传播效果，以三个版专题的形式呈现也是一个正确的决策，保证了专题的广度和深度。

遗憾的地方也同样存在，主稿有财经报道的通病，字数太多，而图表偏少，影响读者的阅读体验。而且，由于临时提前一天做版，部分稿件的细节处理太过仓促，仍有一些瑕疵存在。比如哈尔滨个案调查中没有找到即将逾期的数亿贷款出处，重庆稿件在写作上未能聚焦于慈善基金会一点，而是反映了实德在重庆所有项目的全貌，略显拖沓。

稿件刊发之后，由于直接点及几乎所有债权人银行、每笔民间借贷的数额和利息以及金融资产几乎全部被质押的现状，这组专题引发了巨大的反响。被涉及的很多主体都接到了大连金融办、香港证监会等多个官方机构的问讯，银行等金融机构也频频致电相关负责人。

这组稿件对于实德的“杀伤力”不可谓不大。正如开篇所说，在日常情况下，大部分企业的资金链可能都很紧张，都采取了这样或者那样的手段“拆东墙补西墙”。但这些情况一旦被揭开，无论地上和地下的借贷者都会毫不犹豫地收回贷款，最终诱发一系列连环效应，导致企业资金链真正断裂。

所以，最为激烈的反应来自大连实德本身。其高调地发布声明称企业机密被窃，但最终又无法就任何细节做出反驳。当然，这些都不是最终结果，实德究竟能否从银行起诉的压力中缓过来，会不会成为第二个德隆，一切还要拭目以待。（作者:陈小莹 龙婧 单位：21世纪经济报道）南方传媒研究36

金融牌照也在待价而沽 问诊“实德系病灶”